周后平

 

　　城步苗族自治县档案馆有一卷档案被评为邵阳市档案“镇馆之宝”，该卷档案承载着全中国的一件大事——见证了全国扶贫源起湖南城步这一史实，凝结着胡耀邦和所有中国共产党人的百姓情怀！

　　城步位于湘西南，隋朝建县，境内以苗民居多，自古民风强悍，苗民起义易发多发，清乾隆年间镇压了粟贤宇、杨清保苗民起义后置知府级长安营，实行屯兵制，管辖湘桂黔三省交界“九洞十八寨”苗民事务。1934年红军长征路过全境，曾选入小学语文课文的陆定一那篇《老山界》就是他随中央红军翻越城步南山时写下炙美篇章。1956年列为苗族自治县。

　　1985年，国家地矿部派讲师团驻地方支教。驻城步讲师团的组长名叫于力平，白白净净，一派书生气。他很敏锐，支教之余，他与团队其他3名成员花了半年时间沿着上世纪30年代地质学家李四光在城步考察的路线，一路跋山涉水、走村串寨，深入苗民家中对城步的经济社会情况做了一次深度“体检”，掌握了大量第一手材料。特别是这里的贫困状况让人揪心，于是他决定写一份调研报告，直呈中央。

　　此事被时任县委书记肖尊国（后升任中共邵阳市委副书记，已退休）知道了。按常理这种“丑事”被人“告御状”，地方官是要千方百计进行拦截的。但肖书记没有这样做，反而带着这个问题，召集县委、县人大、县政府、县政协、武装部等五大机构的主要领导，发起了一场“城步边界行”。六七月间，他们绕着城步边境村，爬山、走路，15天里他们走进1300多户人家。这一走访，肖尊国心中有了底，也动了情，“宁肯丢掉官帽子，不能让群众饿肚子”。他主动找于力平交流，两人心念一致，材料合二为一，于是一篇很有份量的题为《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经济文化落后，群众生活困难》的“城步报告”诞生了。

　　这份著名的“城步报告”反映的问题到底有多严重呢？这里略做节录：全县21万人口，40%没有解决温饱问题。县教师进修学校招考，试题是初中程度的语文、数学题，全县参加考试的200余名小学教师，仅有6人两门及格，单科及格的也只有15人。以长安营乡为例，全乡人均口粮只有200多斤，人均收入70元。 全乡40%的人一年吃不上几斤油，10%的人家里连买盐的钱都没有。曾有首山歌这样唱道：“养女莫嫁长安营，麻布袋子当衣裳，半边锅子煮南瓜，全靠挖蕨度饥荒。”横坡村139户人家，散居在海拔1600多米的高山里，几乎与世隔绝。该村八组的于组长一家8口人，仅有一条棉被。全乡1600多人，文盲半文盲近2/3。全乡没有中学，仅有8所小学，除有一座砖房，其他校舍均为破旧木板楼，以树皮代瓦，多数不能挡风雨。当时有句顺口溜：“田圹高来学校低，天晴带斗笠，下雨背蓑衣，妈妈问我在哪里，我坐在水牢里。”
半年后于力平等讲师团成员回京过春节，将报告呈送给了中央办公厅副主任温家宝同志，因为温家宝同志刚从原地矿部副部长任上被胡耀邦同志慧眼选调入中办。温家宝同志深深地被报告所打动，立即将报告送交给时任中央办公厅主任王兆国。最后，这则反映贫困地区农村真实景象的报告，刊登在信访局的内部刊物《群众反映》(86)第十七期上，时间是1986年1月23日。三天后，这份《群众反映》被送达总书记的办公桌上。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仔细地阅读了这份材料，饱含着对贫困群众深切的关怀，做出沉甸甸的批示：

“ 兆国同志阅后，转湖南省委。从这个材料看，我们一些同志的工作太不深入了，应该从中得出教训，像城步这样的县湖南是否还有？请省委认真讨论一次，拿出切实办法。”这就是中国扶贫史上重要的“一˙二六”批示。

　　批示很快转到湖南省委，2月1日，时任省委书记毛致用（后任全国政协副主席）批示“请农村部就全省情况作个分析，提出切实可行的措施来，提请省委、省政府讨论决定。”不几天，湖南省委工作组撇开任何陪同，来到了城步。2月18日至28日，湖南省召开下乡扶贫干部会，培训干部，组建扶贫工作队，开赴城步驻点扶贫。5月，城步县委作出了《力争三年内使城步的贫困面貌有明显变化》的决议，同时成立县抚贫工作领导小组，实施“对口”扶贫，要求“一个机关要负责一个村，不仅要给它资金，帮它联络，还要想点办法帮他们做点项目。”同时强调“三年没搞出成果你就不要出来，不能提拔”。

　　1986年6月，全省第一次贫困工作会议在湘西凤凰县召开。会上，肖尊国同志首先发言，第一个提出了“要建立专门的扶贫机构”的建议，同时就教育、医疗、供销、交通、水利、矿产等具体扶贫提出了“一揽子计划”。就是在这次会上，湖南省敲定设立扶贫专属机构。两个月后，省政府发文，划定城步等县为全省第一批贫困县。

　　温家宝同志在《再回兴义忆耀邦》一文中记载：“1986年年初，耀邦同志决定利用春节前后半个月时间，率领由中央机关27个部门的30名干部组成的考察访问组，前往贵州、云南、广西的一些贫困地区调研，看望慰问各族干部群众。”按照温家宝同志的回忆，就在1月26日在“城步报告”上批示之后的第8天，也就是2月14日，胡耀邦带领考察组离京赴贵州安顺。“2月8日是农历大年三十。耀邦同志一大早来到黔西南民族师范专科学校，向各族教师拜年并和他们座谈。接着，他又兴致勃勃地赶到布依族山寨乌拉村看望农民，并到布依族农民黄维刚家做客。”“2月20日下午，耀邦同志率领考察访问组回到北京，结束了历时半个多月的西南贫困地区之行一”。一贯注重调查研究的胡耀邦同志显然是“城步报告”牵动了他的百姓情结，西南贫困地区之行的亲自体察民情，坚定了他实施扶贫大决策的决心。

　　果然，1986年12月，党中央、国务院决定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有计划、有组织、大规模的扶贫开发。为此，国务院成立专门工作机构，安排专项资金，制定专门的优惠政策，并对传统的救济式扶贫进行彻底改革，确定了开发式扶贫的方针。胡耀邦同志对“城步报告”的“一˙二六”批示成为中国扶贫事业的一个转折点。从此全国首次有了“贫困县”的概念，同年底城步被国务院确定为首批重点贫困县之一。

　　此时城步县作为湖南省实施开发式扶贫已半年有余，走在全国的最前面。由此史界认定，城步作为“中国扶贫第一县”的定位，也由此确立。

　　根据城步县档案记载：1985年城步县农民平均年收入137元，口粮185公斤，有56%的农民、59%的农业人口没有解决温饱。2017年城步县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6136元。32年的扶贫城步农民的人均收入增加了5999元，100%的农民已解决温饱问题。城步已纳入了邵阳市2019年贫困县摘帽计划。如今的城步已整体划入“湖南南山国家公园”建设规划，“生态、文明、开放”的城步，正以其卓越风姿及快速发展，成为湘西南一颗璀璨的明珠。

2015年中国的扶贫事业进入精准扶贫时代，2017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并向世界宣告：至2020年全国所有贫困县摘帽，中国扶贫这一伟大成就将永远载入世界文明的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