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后平
去年10月8日,朋友宋伟国先生来到我办公室,要我帮他查找其堂爷爷宋汉武烈士的档案,并向我出示了两封烈士家书的复印件。
我在湖南邵阳市特色档案馆的民国档案“邵阳县抗日将士阵亡名录”中找到了宋汉武的名字、所属部队番号、阵亡时间、地点,领取抚恤金的电报、数额、领款人等档案,并通过百度查知:宋汉武是邵东县人,原国军第86师46团2营少校营长,1942年在衢州保卫战中牺牲,1991年国家民政部颁发了革命烈士证书,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抗日英雄。
查完档案,我的目光聚焦在宋汉武烈士那两封写给妻子的家书上。经仔细辨读,一封是写于1938年宋汉武就读黄埔军校三分校(长沙)时期,一封写于1942年衢州保卫战之前,内容除了言及亲情之外,主要描述了前方战事,并表达了誓死抗战的决心,言词激昂,史料价值和宣传作用都很高。当我向宋伟国先生表示,能否做通宋汉武的大儿子宋培基先生思想工作,将两封家书捐赠给市特色档案馆。不想宋培基先生深明大义,竟满口答应了。我与市特色档案馆的同志立即专程去了趟湖北咸宁,在宋培基先生家中办理相关捐赠手续,并录制了40分钟的口述档案。此事我以《宋汉武烈士家书回家乡》为题写了个报道,结果《邵阳日报》、《邵阳晚报》均在头版刊发并配家书照片。
宋培基老人今年已86岁高龄了,常年客居他乡。多少年来他心中一直未了的一桩夙愿,那就是在邵东老家为父亲立一块碑,能魂归桑梓。今年他想让侄儿宋伟国为他圆了这个梦。经按程序报批,邵东县人民政府批准在宋汉武故里立一块纪念碑,并于今年清明前夕举行公祭仪式。
按常理,筑冢立碑须有骨骸、衣冠或原土,宋汉武牺牲并葬于衢州,必须去衢州取杯土。我向宋伟国先生建议:以宋培基先生的名义向衢州晚报写一封求助信,不想衢州报业集团做出了一个很令人惊喜的答复:衢州报业集团将以“清明祭˙送宋汉武烈士英灵回家”为主题开展一次全市性爱国主义教育公益宣传活动,衢州晚报列出了具体实施方案,并将连续安排9天以整幅版面实行滚动报道。
经媒体的深度挖掘,有关宋汉武烈士的档案从民间大量浮现:如《衢州市志》的传记、幸存老兵的回忆、战友的信件、86师战史、台湾忠烈祠牌位等等,有图有真相,还原出了一个传奇式的抗日英雄形象。
衢州方面还传来一个特别惊奇的爆料:宋汉武还参与美国杜立特空袭大营救。史料载:美国为报复日本偷袭其珍珠港,决定以牙还牙,组织“杜立特空袭”(简称“杜立特”),空袭了日本首都东京,好莱坞大片《东京上空三十秒》就是还原了这一历史事件。日本又为报复美国的“杜立特”,发动了中途岛海战。为报复中国为“杜立特”提供机场和衢州人民参与搜救“杜立特”成员,发动了浙赣会战,对衢州动用了惨无人道的细菌战、毒气战,20万衢州人民为此丧失生命。宋汉武所部46团2营当时正驻守衢州一带,与衢州人民一道进行了大规模的搜救,并成为转移主力军。二战后“杜立特”幸存人员来到衢州,寻找和感恩当年冒死营救他们的衢州军民,才知宋汉武领导下的2营于1942年6月3日至6日,为掩护主力和城中百姓撤离,孤军与10倍于己的日军死战三昼夜,最后宋汉武和全营将士全部壮烈牺牲。也许是历史的巧合,宋汉武牺牲之日正是中途岛海战胜利之日,这一天成了日本法西斯走向覆灭的转折点。衢州人民没有忘记宋汉武这位英雄,将他最后坚守的南门曾命名为“汉武门”,并修建了纪念碑。多少年来“杜立特”成员一直都在苦苦寻找宋汉武的后人未果,直到一个个带着遗憾离世。他们写了回忆录,只能把寻找的希望寄托给他们的后人。
“无巧不成书。”“杜立特”第三代后裔代表们此时正组团在衢州进行祭奠慰问活动,他们看到报纸得知宋汉武的情况后异常兴奋,当即与衢州报业取得了联系,退掉了第二天返程的机票,决定一起参加3月25日的那场大型祭奠活动。
因宋培基先生年迈体弱,不能亲临,特委派其小女宋晓凤女士组团参加。祭奠活动设衢州府山公园,初春的阳光暧意融融,公园里古树苍翠,绿草如茵,一块高大的汉白玉纪念碑高耸矗立,庄严肃穆。当宋晓凤女士来到纪念碑广场时,一名30出头、高大、帅气的美国小伙快步走向她,与她握手、拥抱时,双方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全场上千余人也都为这个跨国、跨世代的拥抱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是历经战火的拥抱,是穿越时空的拥抱,是传承友谊的拥抱。
后经翻译介绍:这个美国小伙叫迈克尔˙大卫˙康特布格(简称大卫),他是当年“杜立特”5号轰炸机副驾驶罗德尼˙魏尔德中尉之外长孙,现为美国一家公司的CEO,也是这次代表团团长。
祭奠活动的一项重要议程就是大卫和宋晓凤分别代表美、中“杜立特”第三代后裔在纪念碑前互赠礼品并发表讲话。宋晓凤送给大卫的礼物就是用宋汉武的那两封家信做成的精美书签,还有一盒邵阳产的绿茶,寓意情浓于水。大卫送给宋晓凤的礼物是一架当年执行杜立特空袭的B-25轰炸机模型和一本《杜立特行动画册》,大卫和此行所有成员都签了名。大卫在发表感言时非常激动,说终于圆了爷爷们多年的梦,宋女士送的礼物非常非常珍贵,是中美“杜立特”后裔们友谊的见证,也是中美友谊的见证,这份情谊他们要一直传承下去,直到永远永远。
宋晓凤女士也是国内一家公司CEO,她也饱含深情地感慨:一封抗战家书,两国后裔握手,三代梦圆谊续,四件礼物见证,八十年烽烟硝雨,抗战精神百代传,“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万水千山总是情,终归是人间浩然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