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后平
我市城南公园左侧林中有一块用大理石砖铺就的400余平方米的空地,四面古树成荫,空灵静谧。这里是公园划给太极拳爱好者的一块“风水宝地”。从2013年春季起我每晚都准时来这里练太极拳。
练太极拳很讲究练前的热身运动,每次足有一小时左右。这一段时间通常是一边热身一边是东西南北的“八卦”杂谈。
起先对于热身前的闲谈杂论我只是个忠实的听众,不发表意见。但时间长了,我觉得他们的一些言论有些出格:空穴来风的新闻发布,断章取义的政策理解,刁钻偏执的观点论调等,总之怪话多,牢骚多,正能量少。我有时实在忍不住去插话纠正,偶然也与他们辩论几句。但当得知我是在职中共党员、国家公务员,他们好象找到了“出气筒”一样不时地把不满情绪往我身上撒,合力来“围攻”我。我势单力薄,难以招架,经常搞得我灰头土脸的。
有一天的闲谈中,他们谈及到了蔡锷将军,这是邵阳市家喻户晓的历史名人。我当过邵阳市档案馆馆长,因近水楼台之故,产生了对史料的偏爱,馆藏史料阅读了不少,做过了一些研究,也编写了一些史料文章。关于本地名片般的历史名人如蔡锷、魏源、江忠源、刘坤一、魏光焘等史料“碎片”那就更是耳熟能详了。这时我接过话题,讲起了蔡锷将军的出生、成长、赶考、从军的逸闻趣事,讲了他在云南举旗反袁的内幕及意义,讲了他在民国及在邵阳的地位和作用等,因为素材多,我讲得很细,不知不觉我“独播”了一个多小时。这一晚成了我的“专场”。
第二晚大家仍余兴未尽地围绕我昨天的讲题有的刨根问底,有的补充他们所知的版本,有的发表评论与观点,参与度很高,发言也很热烈。有此甜头后我就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档案史料上拉,讲本土的历史名人、风土人情、逸闻趣事等。慢慢地他们听上瘾了就不需要我引导,主动给我出题目。到后来有人提议干脆把这一段时间叫“档案沙龙”得了,这一提议得到了大家的唱和。对于大家显然因为我给这个角落命名的抬举,受宠若惊之余我不敢怠慢,业余时间经常要去查阅相关档案资料,做好笔记,关键地方做到能背诵,每次开讲之前都要做好精心准备。就这样,我讲一段,大家评一段,知情者补一段,你讲我讲大家讲,既然是闲谈,讲得好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主题。通过一段时间档案史料的共享,我发现在历史的时空里有了相互价值观念的认同点,似曾相识的本土文化能产生共同的兴奋点,档案的真实权威性有了消除彼此思想认识偏差的平衡点,我也找到了融入这个群体的切入点,赢得了在这个群体中的话语权和导向力。通过这段时间的磨合,这个小角落发生了较大变化,虽然也还发布新闻,但不再有子虚乌有的内容了;虽然也还有争论,但明显温和理性多了。
对我最大的欣慰是建起了一块难得的档案宣传阵地,拥有了一群能听档案的“粉丝”。因此除了主讲史料外,我也适时“插播”档案知识和信息。我给他们讲档案的典型利用实例,介绍市档案馆的丰富馆藏,引导他们去档案馆查他们所需要的档案,告诉他们现在查档不收费的政策,指导他们建立家庭档案,甚至帮他们代查了很多档案等等。特别是代查档案帮他们解决了一些实际问题后我在这里的“人气指数”更高了。
让我引以自豪的是在这里我帮助了一名叫李焕群的老人找到了他父亲的档案,了却了老人家的一桩心愿。经档案查证,她父亲叫李国重,抗日战争时为国民党第9战区73军第77师230团一营少校营长,1941年在第三次长沙保卫战汉家山战役中壮烈牺牲,后葬于长沙岳麓山,时年34岁。当我将一沓印着鲜红的“查档证明专用章”的档案复印件给她时,老人家顿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她父亲牺牲时老人才2岁,她是父亲唯一的女儿,而且从未谋面,在后来长期的岁月里饱受艰难困苦。老人说:“这是让我第一次见到了父亲,我也终于可以挺直腰杆,自豪地对人说:我父亲是个抗日英雄,是个革命烈士!”
古人云“大隐隐于市”。这些听众中隐有不少各方面的高人。如有些史料他们掌握得比我更多、更细、更准,更有趣的是这群人中竟还有某历史名人的后裔,等等。当然我讲得不对的地方他们没有找茬,只是友善地适时予以补充、完善、提醒、指点,让我受益非浅。他们补充的史料我都一一做好记录。他们还提供了一些民间档案的收集线索,按图索骥我也颇有收获。这些补缺拾遗与档案馆馆藏资料相形益彰。
在平常不经意的闲谈中他们透露出:在老百姓眼里,档案或就象清高的贵族,难以接近;或就象厚重的经典,难以读懂;或就象蓝天白云,离他们很远。其实档案就是历史的浓缩品,只要环境适宜,它就会还原成鲜活的生活。在这里我只是用雅俗共赏的形式将档案还原,让它走进百姓生活。
我的“档案沙龙”现已持续了近一年。在这里我打开了一扇快乐的窗,架起了一座民生的桥,垒起了一座展示档案价值和自身价值的台。我会在这里继续坚持下去,就为了那些需要我、需要档案的人们,用我的微能量去影响这个小环境,去传播正能量。